2016年4月13日 星期三

台灣俳句史(補遺) 黃靈芝主宰的俳句觀

台灣俳句史(補遺)

黃靈芝主宰的俳句觀

前幾天, 出席了有一段時間沒有露面的例行俳句會。 雖然每個月都有提出俳句予會但並沒有參加選句, 連通信選句也沒有參與, 可以說是相當彆扭的老頭子。 因為主宰的黃氏身體不適而缺席俳句會已快有四年了, 而俳句會則只在爭得高得點分數外並沒有甚麼好處。 而高分數又表示甚麼意義呢? 只表示有同樣程度的同好多, 或講好聽一點有同樣感受興趣的人多一些而已。 既使說我已夠老了, 但會裡比我年長的長輩比比皆是, 至少有10人以上, 並且俳句經歷各個都在50年以上, 像我這個小雞能算是老幾, 只能屏息躲在角落的份而已, 正是所謂典型的日本過去的傳統俳句結社開會的一幕。 在會場裡只有<字多餘>, <字不夠>, <破調>, <季語會動>, <是說明文>, <那又怎麼樣>等等的所謂傳統俳句的詞彙亂飛。
可是, 讀一讀年輕人有關俳句會的研究論文, 好像是往昔主宰黃氏還健康時並非這樣的場面。 可能是我的入會太晚了, 很遺憾的是沒有能參與黃老師的傑出盛譽的指導場面。
不過, 出席這一次的俳句會算是我的運氣好。 因為獲得了下岡友加氏所編著20158月出版的<黃靈芝小說選2>這一本書。 在2012年發行的第一集收編了黃氏的日語小說10 篇和評論1, 在這一次的第二集則收有小說7, 童話4篇和黃氏最新的未發表原稿1篇。 小說都已看過所以沒有引起我特別的關注, 可是重點就在未發表的那一篇原稿。
標題是<俳句自選百句>, 編著者下岡氏註明評釋說是<黃氏文藝活動的一個終結環節的位置。 雖然絕不能說是都是很容易了解的句子, 但放在句子前面的 () , 把將及60年的句作所培養出來的黃氏的<俳句觀>很平易地加以說明, 是必讀的文章>。 尤其讓我驚訝的是在 () 的開頭黃氏所敘述的一段話 <由這些作品應該可以了解我並不一定臣服於「575定型」, 也沒有成為「季語」的俘虜。 繼而說俳句的定義是最短的詩, 並且說那短是說不但語詞少而內容也少的意思。繼而又強調黃氏從前的 <俳句相撲說> 主張, 並且舉在中國的甲骨文裡出現的卜辭的一詞 <九日甲寅 不酒 雨> 為例說明俳句的理念在三千數百年前的中國殷朝時就已存在的事實。並且就在俳句中所提起的 <, 寫生, 節律, 季語>, 早期則須左之男命, 而近代以後則以尾崎放哉, 中村草田男之句子為例加以說明, 也言及到中國的毛詩及漢詩。
而且在最後以 <想再加一句。 五七五不是定義。 而在同屬文藝界的小說世界不但不會被定型所綁住束縛, 反而不是以一作一作風為榮嗎?>作為結束。
真的是晴天霹靂, 我一直到今天相信黃氏是百分之百的傳統俳句的擁護者及主宰, , 不只是我, 俳句會的幾乎是全部同仁都如此相信。 老實說會員中也有些人不知道在所謂的傳統俳句外還有其他俳句的人。 大概是6年前的事情吧? 因為我說傳統俳句是全部俳句中的一部分而遭受一位日本人的謾罵, 當然我了解他並無惡意, 不過可想像所謂的傳統俳句在日本國內佔有相當程度的影響力, 並且在今天(2016-01-27)的每日新聞也看到一則 <日本人對於傳統很軟弱>的報導。
不過我現在終於放下心頭的一個石頭, 因為知道台灣唯一的日語俳句的主宰, 又是我所尊敬的老師, 所追求的不是那狹窄的一個人所主張的 <
傳統俳句> , 而是在追求更廣泛意義的俳句的真髓。 現在全世界所流行的俳句也不是全都是真正的俳句, 黃氏所說的<漢俳>…也不是全都是俳句, 而包括日本的俳人世界的詩人都在追求真實的俳句和俳句的真髓。 全世界正在抬舉發源於日本的俳句時, 衷心感覺日本人更應該珍惜 他們的 <俳句>的真髓。
虛子確實有過以他的方式廣泛傳導俳句於一般大眾的功勞, 但是不能因此就認為那是全部, 如果各位有時間, 請重新好好兒詳讀子規的 <給詠歌者的書> <俳人蕪村> 與虛子的 <俳句的作法> , <俳句是怎樣的> <俳句讀本> 幾篇古典文章。 此外也看一看今泉惇之介的書<子規究竟埋葬了甚麼—空白的俳句史一百年> (新潮選書-2011)。 俳句評論家外山一幾氏指出今泉找出子規以自己的標準漏選的一茶以後的俳句中的不少秀句而加以復權, 並且也言及大眾文學的俳句和純文學的俳句等問題。 想一想, 連子規這樣一位專家都會有看錯的時候, 何況一般人呢。 如果給予子規更長壽的話我想現今的俳句界應該有所不同。 並且另一方也應該更加一層努力, 應該將悖於俳句真髓的句子刪除掉。
將瞬間的感動以最短的內容和句子吟詠的才是俳句。 而將這起源於日本的俳句以日語和世界各國的語言吟詠出來吧。 日本人須以此為榮而珍惜它。 不要一直拘泥於寫生, 季語及五七五吧。
(2016-01-27 日語版完稿, 2016-03-07華語版完稿)

有關黃氏的原文, 請參照臉書吳昭新項的127號的日文版.


悼黄霊芝師仙逝 

悼黄霊芝師仙逝  
 (昭新 謹誌)
戰後台灣唯一的日語俳句會的主宰(主持人)黃靈芝(黃天驥)先生於三月十二日逝世了.作為靈芝師的俳句教室的學生之一,應該表達懷念與回憶.
我做為弟子的期間比起其他人太過於短暫了.79歲才入俳句會,2009年年末算起才不過6,並且是靈芝師身體情況已明顯不適以後的事情.因此實際直接受教於靈芝師的時間是屈指可算,起初的一年罷了.其實在拜師之前很早就已知道靈芝師之高名,其部分大作也已拜讀過,不過拜師後又由靈芝師獲得了很多其寶貴大作,更認知其關於詩學,小說,藝術的造詣之深.本來只因為稍知日語而獲邀加入俳句會,但是本來就有涉入一種事物後就非盡全力去探討個究竟不可的個性,使得我立刻開始將能夠在網路上所獲得的有關俳句的資訊,不管細微深淺都找來研讀,再者資深會員的陳錫恭先生(大學英語教授)將自身多年所使用過的學習心得資料及新購的入門書,特別從台中寄送給我,我自己也從日本的古書店郵購必要的資料,也有緣跟日本的俳人也是漢詩人(自己詠讀過30,000首以上漢詩)的石倉秀樹先生以mail討論關於俳句的本質,來回不下幾十次而學得了有關俳句的一切(本質和社會地位).就如此,雖然因無吟詠俳句的天分而也沒有甚麼拿得出來的作品成就,但有關俳句的一切, 其本質和世界上以及日本本國內的一切狀況,比起一般學習俳句4,50年的人有了較多的了解.
在日本吟詠俳句的人粗略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將俳句作為詩作吟詠的專業詩人,另一類是作為興趣,如學插花等手藝來吟詠的人(大眾化),而後者占多數.後者把所謂傳統俳句的規範牢牢記在腦哩,事事只關心季語,五七五,切字,從來很少關心到要探討俳句的本質.因此由小林一茶開始如: 河東碧梧桐,荻原井泉水,種田山頭火,尾崎放哉,中塚一碧樓,石田波鄉,吉岡禪寺洞,加藤楸,日野草城,田青峰,東京三,山口誓子,鈴木六林男,金子,芝不器男,高柳重信等非吟詠傳統俳句的著名俳人都不認為是俳人,而其他如所謂人間探求派或難解俳句派等也不受其理睬.因而讓我迷惑,產生何謂俳句,而邊吟詠俳句邊想到有關俳句的本質和真髓.也因此,而再三重讀寺田寅彥,折口信夫,正岡子規,高濱虛子,長谷川,夏石番矢,今泉惇之助等人的詩論或俳論,也在網路上了解網路的俳句評論論壇上的年輕一代的想法,自然對一般俳句會或結社的作為以及行事方式也加以考察.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就慢慢會意到俳
句是將瞬間的感動以最短的語句吟詠出來的韻文,也了解到對同一句俳句吟詠者與讀者的解釋不一定相同.因而達到在使用世界各種語言(包括日語)來吟詠俳句時,不要老是拘泥於花鳥諷詠,客觀寫生,而需要更廣泛的思維的結論.將這個想法寫成一文寄送給黃老師.之後,聽到老師的發言說:在會員之中有些人聽力差一些難於溝通意見,直覺是在說自己的事情.可惜,靈芝師和自己雙方都身體不適,難得有機會直接受教.沒有想到在今年一月的俳句會上突然獲得下岡友加氏所編輯的<黃靈芝小說選2>(20158月出版),看到其中唯一未曾發表過的文章<俳句自選百句>一篇的頭一句裡黃靈芝師說:

<由這些作品也可以知道我並不一

定臣服五七五定型也沒有成為季語

的俘虜>,並且在文的最後再加一句

:<想再加一句.五七五不是定義,

而同樣屬於文藝界的小說的世界,

但不會被定型所束縛,反而不是以

作一作風為功勞嗎?>作為結尾.

真是青天霹靂,我到那時為止一直相

信黃靈芝師是百分之百的傳統俳句

的擁護者,且是傳統俳句結社的主

,!,不只我,俳句會的全體成員

都一直如此相信.

我終於放下了心頭的一個石頭.台灣唯一的日語俳句會的主宰又是我所尊敬的俳句老師瞭解更廣泛意義的俳句的真髓,並沒有被那狹窄的一個人所主張的傳統俳句所束縛,而現在世界上所流行的俳句也不是全部都是真正的俳句,包括日本的俳人,所有吟詠俳句的人都在尋求俳句的真髓,而由心裡感受日本人應該更加珍惜世界所尊重的發源於日本的俳句.
黃老師在其生命的最後一段時期的最後一篇文章不只是表達對於拙文的回答,而且也是黃老師表達關於俳句的真髓的瞭解的證據,正如我在拙文<台灣俳句史>所敘述,黃老師已無疑地臻於俳句真髓的境地,過去45年間,雖在台北俳句會的主宰的地位, 一直尊重會員的興趣和心思,不勉強碰觸俳句的真髓,不得不感佩黃靈芝師的和藹,善良,關懷眾人的心懷.
 有關黃靈芝老師的一切已在拙文<台灣俳句史><台灣俳句史 補遺>有所詳述,不再贅言.
由衷祈願黃靈芝老師的冥福.
 
                  昭新;201645謹誌)
弔句:
# 已逝 草山山上 月朦朧
# 靈芝師 春雨綿綿 轉去了
# 以自信 邁步過往 此一生
          笑臉滿滿 靈芝師逝